岳洋顺势握住那金光闪闪的扇骨,指腹轻轻滑过扇面上烫金的凡尔赛宫纹样: 或许,在湖心亭品尝碧螺春,更适合我们的交谈。
他注意到露台窗帘微动,故意提高声调: 听说画舫里新装了威尼斯镜?
当木兰舟划破翡翠般的波纹时,芭蕾轻声用吴语吟唱: 摇到太平桥……
岳洋用竹篙轻触睡莲叶,惊起了一对交颈的绿头鸭。
去年圣彼得堡冬宫失窃的孔雀石匣,他突然问道,与贵府教师的鸢尾花胸针是否有关联?
碎金般的光斑在芭蕾的眸中流转: 您应该询问那位来自凡尔赛的园艺师,为何总在午夜时分修剪紫藤花廊。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划过水面,惊散了一池锦鲤,正如您也不会承认,今天清晨用勃朗宁手枪打落的白鸽脚环上,系着普鲁士的邮戳。
借助职业中介机构,珍妮以年薪一百英镑的条件,被聘为家庭教师。
这位聪明的女性不仅肩负起教育的重任,更成为这个家庭中不可或缺的智囊团。
她的推荐信来自台那德亲王夫人家,服务时间长达十年。提及此事时,芭蕾女士的眼中闪烁着自豪的光芒。
您是通过书信往来与亲王夫人相识的吗?岳洋推了推金丝眼镜,连珠炮似的追问让人难以招架。
这位总是身着笔挺西装的绅士对细节的追求近乎偏执,此刻正用钢笔尖轻敲着记事本。
船舷边荡漾的水波映在芭蕾的脸上,她忽然压低嗓音问道: 这般刨根问底,是要调查情杀案还是间谍案?戏谑的尾音中透露出一丝试探。
湖风拂过她耳畔的珍珠耳坠,在晨光中勾勒出微妙的弧线。
岳洋的喉结轻轻滚动,他有意地清了清嗓子,然后巧妙地转换了话题: 我听说雷明最近经常在湖边徘徊?话音刚落,芭蕾便扶着船栏站了起来: 我正打算去探望那位遭遇挫折的书记官。
她优雅地撑开蕾丝阳伞,动作宛如天鹅展翅,但在转身之际,却故意用伞尖轻轻挑起了岳洋的领带。
就在尖叫声划破湖面的宁静之时,岳洋的怀表指针恰好指向了十点十七分。
两个古铜色的身影在碧波中若隐若现,水花间闪烁着金链反射出的点点碎光。
年长的侯爵小姐扎着非洲辫,腰间蛇形金链随着舞动而闪烁;年幼的那个则满背彩绘,活像一条五彩斑斓的热带鱼。
好啦好啦,救生演习结束啦岳洋手一抖,手帕仿佛变魔术一般,瞬间天空中便飘洒起玫瑰花瓣雨。
两个小淘气裹着浴巾,笑得像两个小疯子,缺牙的小妹妹还趁机把水草甩到他那闪亮的牛津鞋上。
在那座哥特式别墅的彩色玻璃窗后,老管家手持望远镜,像观赏喜剧一样,把这滑稽的早晨一幕全记录了下来。
没过多久,他就与两位小公主建立了深厚的友谊。
法国女教师康复的消息一传来,侯爵家的千金们便热热闹闹地邀请他共享下午茶时光。
岳洋嘴角带着微笑答应了——这盘棋,终于按照他的计划在进行。
两位小美女直到他再三保证绝对不会失约,才像打赢了胜仗的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她们银铃般的笑声在长廊里回荡,裙摆轻轻扫过大理石地面,连空气都似乎弥漫着春天的气息。
眼看着那对姐妹花像风一样轻盈地转过拐角,岳洋心里正嘀咕着,突然,树篱后面闪过一道黑影,敏捷如小猫。
他的眼睛立刻瞪得像铜铃一样。
正想追上去看个究竟,美国佬克勒这家伙就像个闯祸的孩子,急急忙忙地从树丛中冒了出来。
一看到岳洋,克勒的脸色变得比撞见鬼还难看。
但他还是硬撑着,假装镇定地掏出怀表,摆出一副哎呀,我得去喝下午茶了,先走一步的姿态。
他的话音刚落,便迅速摆出一副架势,像脚底抹油般迅速溜走了。
然而,他那红得像熟透苹果的耳朵,早已将他的慌张和急于逃离的心情暴露无遗。
岳洋倚靠在那棵老槐树上,正沉思着那两个滑稽的人,突然探长如同幽灵一般从树荫中出现。
他惊得差点跳起来,脱口而出: 您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吗?
这是公共运动场吗?我倒觉得更像是个大舞台。探长轻轻拍去警服上的落叶,目光锐利地在他脸上扫视,刚才岳先生是不是想得太入神了?
我正在思考一道数学题。他随手捡起一根枯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2 加 1 加 5 加 3 等于 11,探长,您觉得这账怎么算?
那算盘珠子都快飞上天了。探长不屑地一笑,听说你打算外出?
是的,我们得去亲王夫人的豪华公寓看看,那手稿里可能藏着大秘密。他一边说,一边故意将手稿二字说得充满神秘感,仿佛里面隐藏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大后天晚上回来,等法医把那堆残骸处理完毕。
探长突然间笑得像个孩子: 草台班子搭上老戏骨,这戏码真是够逗的。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中闪过一丝狡黠,这郡王的宝座最终会落入谁手,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数了?
那个美国的贝勒爷,是否将『期望』视作银票一般挥霍?岳洋吹了个俏皮的口哨,嘴角挂着一抹淘气的笑意,瞧那英伦的老钱党一脸忧愁,华尔街的新贵们肯定是在开香槟庆祝了。内蒙古的矿山,那可是块诱人的肥肉,天上的秃鹫们眼睛都看直了,恨不得立刻俯冲下去大快朵颐。
树影在他脸上交织成一张网,远处教堂的钟声惊起了一群乌鸦。
它们振翅高飞,将暮色撕开了一道血红的裂痕。
宛如大自然的舞台剧,上演着一出出关于权力和财富的争夺战。
岳洋眯起眼睛,似乎能透过这层暮色,洞察那些贪婪的眼睛在暗处闪烁。
我猜得应该九不离十吧?岳洋得意地挑了挑眉,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差不多。对方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那么我就可以确定了: 我已经洞悉你在灌木丛中的秘密行动。岳洋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仿佛已经将对方的计划摸得一清二楚。
他的眼神中闪烁着狡黠的光芒,就像是一只在夜色中狩猎的猫,随时准备着给猎物致命一击。
探长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难以捉摸的微笑,他保持沉默,没有给出任何回应。
哇塞,国际侦探真是想象力丰富,这洞察力令人佩服得五体投地看来我得赶紧去赴那个『小丫头』的约会了,我们后会有期。岳洋话中带刺地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向公寓主楼。
岳洋刚一踏入教室的门槛,姐妹俩就像两只活泼的小云雀一样蹦跳着扑过来,不由分说就把他拉到了法国女教师跟前。
两个小家伙仰起脸蛋儿,用那带着法国口音的普通话一本正经地做了个介绍。
她们的眼神中,似乎藏着比她们年龄还大的机智呢
那位芭昂女士身着一件灰暗的羊毛衫,肘部的磨损让毛线团变得发白,宛如褪色的蒲公英球。
她的衣襟下摆还沾着几根干枯的麦秸。
当她抬手在黑板上书写时,起球的袖口便轻轻飘落下粉笔灰,细碎的白色粉末如同初冬的霰雪,落在深褐色的橡木讲台边缘,与陈年墨渍融合成斑驳的灰调水彩。
这位年过四十的家庭教师,她的面孔令人困惑——蜡黄的脸颊上覆盖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绒毛,在斜射进阁楼教室的晨光中泛着淡金色的光晕,这一切都显得如此不协调。
每当她凑近批改作业时,岳洋都能嗅到那束用褪色蓝丝带扎起的灰发间,散发出的刺鼻碱水味与茴香籽的辛香。
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味混合在一起,仿佛有人将化学教室的烧杯与修道院的香料柜同时打翻在发霉的橡木地板上,让人感到既奇异又不适。
岳洋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她眼睑下方,那里沉淀着两团青黑色的雾霭,边缘还晕染着熬夜留下的血丝。
这让他不禁联想到夜空中最深沉的黑暗,以及那些因长时间不眠而疲惫不堪的眼睛。
这让他想起了,去年在巴黎圣母院见到的苦修嬷嬷画像。
画中人肃穆庄严的神情,在此刻化作了某种令人不安的憔悴,仿佛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沉重的痕迹,让人不禁对她的过去产生好奇。
当芭昂女士转身擦拭黑板时,他注意到她后颈处支棱着几绺未梳理好的碎发,活像被顽童扯坏的洋娃娃发髻。
这与她作为圣心修道院教习嬷嬷应有的端庄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人不禁对她的另一面产生好奇。
年轻人强压下喉头的叹息,依照父亲教导的礼仪深深鞠躬。
出乎意料的是,对方突然间爆发出一种市集上妇人般的热情,张开双臂,毫无保留地将他紧紧箍进怀中,仿佛要将他融入自己的身体。
那件褪色的羊毛衫与他新浆洗的立领衬衫相互摩擦,发出窸窣的静电声响, 像是在诉说着两个不同世界间的微妙碰撞。
他感到那枚足有怀表大小的银十字架深深嵌进他的胸骨,冰凉的金属边缘抵着他的皮肤,这突如其来的触感让他不禁回想起上个月被马车撞到时那种钝痛的感觉。
当对方终于松开双臂,释放了他时, 他低头瞥见自己前襟上留下了十字架形状的凹痕。
在深蓝绸缎上泛着月牙白的暗光,这痕迹仿佛是对方热情的印记, 永远地刻在了他的心上。
深夜,松木地板在岳洋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嘎声,他在房间里踱步,思绪万千。
月光透过雕花窗棂,将它们的影子投射在波斯地毯上,形成一幅诡谲的暗纹图样。
门轴突然发出轻微的呻吟声, 仿佛在诉说着岁月的沧桑。
一个高挑的身影如幽灵般悄无声息地滑入房间,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雷斯那浅金色的睫毛在烛火中轻轻颤动, 如同夜空中最微弱的星光。
这位曾侍奉岳非二十载的北欧仆人,他的忠诚如同北欧神话中的勇士一般坚定。
单膝跪地, 将主人的手掌贴在自己太阳穴上,感受那突突跳动的脉搏, 仿佛在聆听主人的心声。
他制服上的樟脑味勾起了某个雨夜的记忆——那时岳非还健在,正以同样的姿势接受这位维京后裔的忠诚宣誓。
雷斯那的声音低沉而坚定, 如同北欧的寒风,誓言在空气中回荡, 仿佛连时间都无法抹去这份忠诚。
忠犬。岳洋凝视着重新闭合的橡木门,低声自语。
黄铜门把手映照出他扭曲的倒影。
这份遗产不仅带来了古老的宅邸和巨额财富,更带来了一张由忠诚与阴谋编织的复杂网络。
每一扇门后似乎都隐藏着一个秘密,每一件古董都可能是一个线索,而每一份文件都可能揭开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雷斯那炽热的目光仿佛仍在眼前,那正是赌徒下注时的狂热。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和对胜利的执着, 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他那不为人知的过去和对未来的无限憧憬。
第二天验尸官离开后,岳洋的悄然离去让雷明精神大振。
这位葛先生的副官整理好新浆洗的立领, 对着穿衣镜练习了三次最迷人的侧脸角度。
可惜,上司似乎突然间变得疯狂,让他跑腿传话的次数不少于二十次。
当夜幕降临, 雷明瘫软在四柱床上,连摘下白手套的力气都没有,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韦娜旗袍开衩处那若隐若现的珍珠色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