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哲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平衡木上。
一端是现实世界的规则、工作和责任——下午三点的首播，平台推荐位，张哥的催促，还有那些嗷嗷待哺等着看他抽卡沉船或者偷渡成功的水友。
另一端，是眼前这个从游戏里跑出来、逻辑自成一体、并且刚刚明确表达了“不许首播要陪我”意愿的……荧。
她拽着他衣角的手还没松开，仰着脸，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他此刻焦头烂额的模样。
那眼神里有期待，有坚持，还有一丝“你敢拒绝试试看”的微妙威胁。
“荧，首播是我的工作。”
苏哲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既坚定又讲道理，像在安抚一个闹脾气的小孩，虽然这个“小孩”可能拥有徒手拆遗迹守卫的能力（即使现在用不了元素力）。
“就像你在提瓦特接取委托，赚取摩拉一样，我需要通过这个来……赚取生活费，支付房租，买煎饼果子。”
他举了举手里还没喝完的豆浆，试图增加说服力。
荧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似乎在消化这个类比。
但她并没有松开手。
“接委托不会有人叫你‘老婆’。”
她再次强调了这个核心矛盾，语气酸溜溜的，“而且，你赚摩拉……生活费，不能做点别的吗？
比如……去打丘丘人？”
她提出了一个在提瓦特大陆非常靠谱，但在现实世界完全行不通的方案。
苏哲：“……” 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这个世界没有丘丘人给你打。”
“那……去冒险家协会接委托？”
荧换了个思路，眼睛微微一亮。
“这里也没有冒险家协会。”
苏哲无力地扶额。
“那……”荧卡壳了，她对这个世界谋生手段的了解，似乎完全来源于观察苏哲的首播和日常，而苏哲的日常，大部分时间都对着电脑。
她看着苏哲为难的样子，拽着他衣角的手稍稍松了些力道，但眼神里的坚持并未消退，只是蒙上了一层委屈的薄雾。
“可是，你昨天答应先陪我的，结果去带了别人。
今天又要为了他们抛下我……”她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像只被雨淋湿的小动物。
苏哲的心尖又被那不轻不重地挠了一下。
他看着她穿着自己宽大衣服、显得更加单薄无助的身影，再想想她离奇的出现方式和对自己生活了如指掌的状态，一种混合着荒谬、无奈和……一丝奇异责任感的情緒涌了上来。
把她一个人丢在家里？
他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她可能会因为好奇去碰插座，可能会打开煤气灶，可能会用他的电脑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事情……或者，更糟的是，她如果因为找不到他，自己跑出去了呢？
以她这副容貌和对现代社会常识的匮乏，后果不堪设想。
相比之下，首播似乎……可以想想办法？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可能让他后悔的决定。
“这样吧，”他妥协道，声音带着认命般的疲惫，“首播……我不能完全不播，平台有推荐，爽约会有麻烦。
但是，我可以缩短时间，只抽卡，抽完就下。
而且……”他顿了顿，看着荧瞬间抬起、带着希冀的眼睛，“你可以……在旁边看。”
荧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真的？”
“但是！”
苏哲立刻竖起手指，强调条件，“你不能出声，不能出现在镜头里，就安安静静地在我旁边看着，可以吗？”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能同时稳住工作和这位“天降系”女友（？
）的办法了。
荧几乎没有犹豫，用力点了点头：“好！
我保证不出声！”
只要苏哲不把她排除在外，她就很满意了。
至于不能出现在镜头里？
她巴不得那些叫苏哲“老婆”的水友永远不知道她的存在。
解决（或者说暂时压下）了首播的危机，下一个问题接踵而至——出门。
荧身上的卫衣运动裤虽然遮住了她标志性的服装，但那一头灿烂的金发和过于出色的容貌，走在街上依然是百分之百的回头率炸弹。
苏哲在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里翻箱倒柜，最后从一个装杂物的纸箱底，翻出了一顶他大学时买来戴过一两次就嫌丑闲置了的黑色棒球帽。
他拿着帽子，走到荧面前，有些犹豫：“这个……你能戴一下吗？
把头发尽量塞进去。”
荧好奇地接过帽子，翻来覆去看了看，然后学着印象里街上行人的样子，笨拙地往头上一扣。
金色的长发被帽子压住，但仍有几缕不听话地垂在耳侧和颈后。
帽檐投下的阴影，部分遮挡了她过于精致的眉眼，让她看起来像一个颜值超高、打扮中性的时尚少女，虽然穿着极不合身的男装。
“怎么样？”
她调整了一下帽檐，看向苏哲。
苏哲看着她。
棒球帽确实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她那种“非人感”，增添了几分属于这个世界的烟火气。
但那夺目的金发和无可挑剔的五官轮廓，依然醒目。
“还行……吧。”
苏哲没什么底气地说。
总比完全不遮掩要好。
“走吧，我们得快去快回。
就在楼下附近的小超市，给你买点……日常用品。”
他实在不好意思当着她的面说“内衣裤”之类的词。
荧显得很兴奋，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哲走到门口。
看着苏哲弯腰系好运动鞋鞋带，她也学着他的样子，试图把自己白皙的脚丫塞进苏哲翻出来的一双闲置的、明显大好几码的男士拖鞋里。
“等等。”
苏哲看着她那像偷穿大人鞋子的模样，叹了口气，“拖鞋不行，出门得穿正常的鞋。”
可他这里根本没有女性鞋子。
最终，苏哲找出一双自己最瘦的、鞋底还算干净的旧帆布鞋，又翻出两双厚袜子。
“穿这个，多穿几双袜子，应该……能走路。”
他感觉自己在玩一个极其诡异的换装游戏。
荧听话地坐下，笨拙地套上厚厚的袜子，再把脚塞进那双巨大的帆布鞋里。
鞋子依然空荡荡的，走起路来会发出“踢踏踢踏”的声音，但她脸上却充满了对新体验的好奇和兴奋。
苏哲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战场一样，拧开了防盗门。
老旧的楼道带着熟悉的潮湿和灰尘气味。
荧紧跟在他身后，好奇地打量着斑驳的墙壁、声控灯和堆在角落的杂物。
下楼时，她因为鞋子不合脚，走得有些踉跄，下意识地伸手抓住了苏哲的手臂。
温热的、实实在在的触感透过薄薄的卫衣传来。
苏哲身体一僵，但没有甩开。
他放慢了脚步，几乎是半扶半架地带着她往下走。
走出单元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
小区里很安静，只有几个老人在树荫下聊天打牌。
骤然从昏暗的室内来到光天化日之下，身边还带着一个如此“特别”的存在，苏哲的心跳瞬间加速，后背绷紧，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
荧却完全被外面的世界吸引了。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路边停着的各式汽车（“那是……不用马拉的车？”
），看着远处高耸的楼房（“比蒙德城的风车和璃月的阁楼还要高！”
），看着电线杆上叽叽喳喳的麻雀（“提瓦特也有类似的鸟……”），一切都让她感到无比新奇。
她紧紧抱着苏哲的手臂，像个第一次被带出门探险的孩子，既兴奋又带着点本能的紧张。
“苏哲，那个会发光的小牌子上面画的是什么？”
她小声问，指着路口的交通信号灯。
“那是红绿灯，指挥车和行人什么时候能走的。”
苏哲压低声音解释，感觉自己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异世界生存指导。
“那个圆圆的是什么？
为什么有人在里面？”
她看着路边商店橱窗里的电视机。
“那是电视，用来……看节目的。”
苏哲感觉自己词汇量严重不足。
“那些人手里拿着的发光的方块是什么？”
“手机……”短短几十米的路程，苏哲感觉自己回答了几十个问题，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汗。
他几乎是半拖半拽地把荧拉进了小区门口那家不大的便民超市。
超市里灯火通明，货物琳琅满目。
荧一进去，就被货架上五颜六色的包装吸引住了，眼睛都不够看。
苏哲赶紧把她拉到相对冷清的日用百货区，目标明确——先解决最基础的穿着问题。
他站在一排女士内衣前，感觉脸颊发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他一个单身男性，从来没给女性买过这种东西。
他飞快地扫了一眼尺码，凭着一点模糊的印象（主要是昨晚和今早的近距离接触……），胡乱拿了两件看起来差不多尺寸的基础款，又冲到旁边的袜子区，拿了几双女袜。
接着是鞋子。
他找到卖拖鞋的区域，挑了一双最小号的、朴素的女士凉拖。
整个过程，荧都亦步亦趋地跟着他，好奇地看着他拿取物品，但没有再发问，似乎也感觉到了苏哲此刻的窘迫和急切。
苏哲推着购物车，又顺手拿了些女生可能需要的生活用品——毛巾、牙刷、一款看起来销量还不错的洗面奶和基础护肤品，最后还拿了几包零食（希望食物能让她安静一会儿）。
他不敢多做停留，推着车快步走向收银台。
排队的时候，苏哲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生怕收银员或者旁边的顾客多看荧几眼，然后发出“哇你这个COS好像啊！”
或者“这妹子长得真漂亮”之类的感叹。
幸运的是，午后的超市人不多。
收银员是个有点困倦的中年阿姨，她只是例行公事地扫码、装袋，对戴着棒球帽、低着头躲在苏哲身后的荧并没有过多留意。
“一共一百八十七块五。”
阿姨报出价格。
苏哲赶紧拿出手机扫码支付，接过购物袋，拉着荧，几乎是逃离了超市。
重新回到相对僻静的小区路上，苏哲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己经被汗水浸湿了。
这短短二十多分钟，比他连续首播十个小时还要累。
荧却似乎意犹未尽，她提着那个装着凉拖的小袋子，晃了晃，抬头对苏哲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苏哲，这里好有趣，东西好多！”
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苏哲心里那根紧绷的弦，莫名地松弛了一点点。
荒谬感依旧存在，但似乎……开始混杂进一点别的东西。
“有趣归有趣，但记住，不能一个人乱跑，知道吗？”
他忍不住叮嘱。
“嗯！”
荧用力点头，然后又抱住了他的手臂，依赖地靠着他，“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回到家，关上门，重新回到这个相对封闭和熟悉的空间，苏哲才感觉彻底放松下来。
他把购物袋递给荧：“这些是给你用的，你去……换上试试看合不合适。”
他指了指卧室。
荧抱着袋子，像抱着什么宝贝，开心地钻进了卧室。
苏哲则瘫倒在沙发上，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下午两点十分。
距离首播，只剩不到五十分钟。
他需要准备首播内容，调试设备，还得……想办法安抚好那位即将在镜头外“监工”的“特殊观众”。
他揉了揉眉心，感觉前路漫漫，且充满了不可预知的“惊喜”。
尤其是当他想到，首播抽卡，不可避免地要读那些热情水友的ID和弹幕时……他仿佛己经能看到，身边那双金色眼眸里，即将掀起的醋海风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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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有人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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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推着购物车，又顺手拿了些女生可能需要的生活用品——毛巾、牙刷、一款看起来销量还不错的洗面奶和基础护肤品，最后还拿了几包零食（希望食物能让她安静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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